无人生还模式讲义 摘自:《朱雀怪》——三津田信三 “这就是所谓的‘无人生还’吧。”心中略感不安,所以想从另一个角度切入话题。 “你说的是‘十个印第安小孩模式’吧。” “十个印第安小孩模式”,信一郎用这串冗长的名字来称呼那些以“主要出场人物全部被杀”为体裁的推理小说。其中的代表作有S.A.蒂尔曼的《六死人》和阿加莎.克里斯蒂的《无人生还》。 (注:S.A.蒂尔曼(Stanislas-Andre Steeman),法国作家,《六死人》写于1932年。) 名字来源于《无人生还》的原书名。不过,原书名也不是“Indian”,而是“Ten Little Nigger”。由于“Nigger”是歧视用语,因此后来改成了“Indian”。但是有一段时间,连“Indian”也成了歧视语,这一来是不是得改成“Ten Little Native American”呢…… 玩笑归玩笑,个人以为就体裁而言,《无人生还》这个标题是最合适不过的了。 可能是有感于自己所取的这个名字,信一郎侃侃而谈起来。 “国外有斯蒂曼的《六死人》、克里斯蒂的《无人生还》、雅克玛尔/塞内加尔的《第11个小印第安人》;国内有西村京太郎的《杀人的双曲线》、夏树静子的《无人生还》、绫十行人的《杀人十角馆》,均可归于此类。但是,要说一部作品怎样才算是‘十个印第安小孩模式’还真不容易。” “那么‘十个印第安小孩模式’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呢?” 经过这一番问答,我认为信一郎估且还是完成了解谜过程,否则应该更着急上火才对。 一放宽心,说话也开始跑题。甚至有了稍稍享受一下纯粹的解谜乐趣也无何不可的念头。 “能称之为‘十个印第安小孩模式’的推理小说,须具备以下必要条件:1、案件发生的舞台与外界完全隔绝。2、登场人物被完全限定。3、案件终了时,登场人物全部死亡——至少读者如此认为。4、没有人可能是罪犯——至少读者如此认为。大致是这四条吧。” “原来如此。” “不过,”信一郎继续道:“能严格满足这四个条件的推理作品屈指可数。” “况且,大体上但凡是本格推理都能满足第一条和第二条吧。第一、二条也被称为‘暴风雪山庄模式’即是明证。更不必说这第二条了,所有推理小说不都是这样的吗?”我把自己的这些朴素的想法提了出来。 “你错了。这里所说的‘限定’是指:将所有登场人物完全无差别地、同等地放置于舞台之中。” “……” “确实在本格推理中,被害者、发现者、警察、侦探以及其他相关人员,无论是二十个人还是三十个人,最终仍可以说登场人物被‘限定’了。但问题是,对这些人物的处理是千差万别的。也就说是,对于所发生的案件而言,登场人物并非处在对等的地位。他们都有各自的立场——职业、与案件的关联等等,纷繁芜杂,可谓一人即持一种立场。正是因为营造出了这样的局面,作者才能做到将罪犯隐藏其中。然而在‘十个印第安小孩模式’中,由于极端的环境设定,所有登场人物不管愿不愿意都必须与案件发生关联。舞台的聚光灯平等地照射到每一个人,照射到所有人,且所有人也都必须接受照射。” “我明白了。在这种情况下,所谓的‘限定’也有限定人数的意思。” 我终于理解了信一郎想要表述的意思。 “以过去的作品为例,最多也不过十人左右。” “不过这也可称之为‘暴风雪山庄模式’,不是吗?”信一郎重复我刚才的话。 “所以,重点是在第三条和第四条。” “也是,‘所有人都死了’正是这一体裁的精髓所在嘛。” 喜欢迪克逊.卡尔的我,对克里斯蒂、奎恩等作家提不起太大的兴趣。不过客观地讲,看了克里斯蒂的小说,比如《无人生还》、《罗杰疑案》、《东方快车谋杀案》等,我认为即使作品整体糟糕透顶,就凭书中那些绝妙的点子也理应给予十二分的评价。更何况,非但不糟糕,简直是精彩绝纶……。如果把同一体裁的《六死人》和《无人生还》放在一起进行比较阅读,则一目了然。 当时,人们在毫无予备知识的情况下读完《无人生还》后,经受的是一种怎样的震撼啊。“啊?所有人都死了?”这么想着——然后揭开真相——那一刻的震惊无与伦比!着实羡慕那些人啊。 “其实,说第一条和第二条是掩人耳目的条件也无何不可。”信一郎继续话题。 “在深入探讨之前,先说说‘暴风雪山庄模式’。假设在一个与外界隔绝的舞台中也放进十个人,那么两者有何区别呢?单纯地看,一边假设十人中有三人被害,那边另一边就是十人中有十人被害。也就是说区别在于被害人数。登场人物越少,每发生一起命案后锁定嫌疑犯的工作也就越容易。如果是六个人,一个人被害那么罪犯就在其余五人之中;第二个人被害那么罪犯就在其余四人之中……依次类推,范围越来越狭窄。不过,为了使读者无法轻易锁定罪犯,作者会在此处搞些花招,比如犯罪现场是密室、若干人有不在场证明等。正因为如此,‘暴风雪山庄模式’才得以成立。然而在‘十个印第安小孩模式’中,登场人物确确实实地在不断减少。而且,能够成为罪犯‘隐身蓑’的密室或不在场证明等要素均不存在。反过来,密室或不在场证明都是能够破解的,但‘死’无法破解。可能成为罪犯的人物一个接一个地获得了一种绝对无法破解、被称为‘死’的不在场证明。可以说这是两者最大的差异。我认为,第三和第四个条件,尤其是满足第四个条件是最最重要的。” “‘没有人可能是罪犯’么……” 从某种意义上说,这也许是推理文学的终极主题。 “这么一想的话……”信一郎脸上浮起高深莫测的笑容。如此愉快的笑容,今晚还是第一次见到。 “泡坂妻夫的《失控的玩具》和《死者的轮舞》,也许称得上是‘十个印第安小孩模式’中的佳作。” 确实。当年,《无人生还》的读者们,震惊于‘所有人都死了’这一体裁的同时,也感受到了强烈的悬疑气氛,即“究竟谁是凶手?”。可惜,当代人已无法体会到那种震撼的感觉。不过我们尚能在《失控的玩具》中体味到“谁是凶手——正确地说应该是:理应是凶手的人物并不存在,那么谁能成为罪犯?”这一构思所带来的惊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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