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户川。 发表于 2021-1-30 12:10:56

原创小说:《人心险》


在这个世界上,真正的惩罚,严厉的惩罚,永久的惩罚总是落不到该惩罚的人的身上。——佚名
      李平安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 (一)
   他在院子里已急得焦头烂额,来回踱步。接生婆进去了四个时辰,屋里不断地传出妻子痛苦的呻吟,迟迟不见停。
    片刻后,屋里传来婴儿“哇哇”的啼哭声代替了妻子的呻吟。
    他喜极而泣,想要冲进屋内,但被出来的接生婆拦住了。
    接生婆说:“待会再进去吧,现在你个大男人进去不合适。”
    他连连点头说是,他问道:“男孩女孩?”
    “是个男孩!”接生婆笑得眯起了眼。他紧握着拳头放在胸前,高兴地颤抖起来。“我老李家有后了……”
    今年他已经三十五岁了,他的妻子也已四十。他和他的妻子结婚十年了,却无一儿半女,妻子自责不已,他们曾有过如下对话:
    妻子:“我们离婚吧,你再找个。”
   他:“不,我只爱你一个。”
    妻子:“那我们买个姑娘来给李家传宗接代。”
    他:“我只要我和你的孩子,大不了就让李家断在我这代!”
    可以说,这个新生儿是上天赐予他们最贵重的礼物!
    妻子虚弱地躺在床上,头发由于汗水的缘故沾在额部,旁边躺着用布包裹住的婴儿——这是她的孩子。
    他来到床前,安慰了一下妻子后,便去看望自己的孩子。
    这是一个足有七斤重的婴儿,小小的胳膊腿,长着副俊俏的脸蛋,还时不时地对着他笑。
    他慢慢地、小心翼翼地抱起婴儿,生怕把他摔着碰着。他看着婴儿,满脸的宠溺……
    他对妻子说:“我们给他起名叫‘富贵’怎么样?寓意以后可以享荣华富贵。”
    妻子用虚弱的语气说道:“我们就是个农民,我只希望他以后能够平平安安的。”
    他说:“那就叫‘平安’,李平安!”
   (二)
   日月如梭,时光荏苒。红了樱桃,绿了芭蕉。院子里的桃树开花、结果、凋零,如此往复,它见证了平安的童年,也见证了母亲的一生。
    桃树下,平安的父亲正在做木工,他想为家里再添几件新家具。平安搞怪地绕到他身后,大喊道:“起飞!”
   平安向前一跃,稳稳地落到了他背上,他放下手中的工作,扶住平安的屁股,朝前方跑去。“起飞喽,哈哈哈。”平安在他的背上展开双臂,宛若一架在空中飞行的小型飞机。
    母亲在一旁一边织毛衣一边看着他们乐呵呵地笑着,时不时的发起阵阵咳嗽,她拿出一块手帕遮于口前,连咳了几声。手帕上出现了淡淡的血迹,她将手帕揉成一团,塞进了自己的口袋……
    平安今年十岁,还没上过学。父亲本想送他去上学的,可是面对昂贵的学费,他踌躇了一下。而妈妈认为,她们家就是个农民,在这小山村里平平安安地种一辈子地就够了,还读什么书呢?那不糟蹋钱吗?
    可是,平安却很渴望读书,因此他常常因为这件事和妈妈吵架。
    渐渐地,他也明白了家里的难处,主要是他们家没钱啊。他突然灵光一闪,谁说没钱就不能读书了?
    他悄咪咪地来到学校后墙,这墙高达三米,与其说这是学校,不过是一间稍大的草房子,用围墙围起来了而已。他向后退了几十步,然后奋力向前冲去,在快靠近墙的瞬间,猛地向上跳起,在半空中用脚在墙上蹬了一下,然后双手攀着墙缘。由于他常年参与农作,身体健壮,所以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。他双手一撑,轻松进入学校内部。
    教室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,他就这样躲在窗口边,小小声地跟他们一起读着……
    (三)
    天哪!他心动了,这是他第一次心动,是因为一个女生!
    他像往常一样躲在窗边跟他们一起读书,忽然间他瞟到了一个女生,目光就须臾不能从那个女生脸上移开。
    女生穿着朴素的服装,绑着马尾,额头两侧留着点长发,看起来非常活泼。樱桃小嘴,嘴唇粉嘟嘟的。
    他已经看呆了,脸颊泛起两片红晕。呼吸也变得急促,胸口小鹿乱撞,他知道,这是心动的感觉。
    女孩无意间朝他那看去,四目相对,他才发现,女孩的眼睛是如此清澈,仿佛她的眼中有一整个星河。
    他猛地反应过来,将头缩了回去,被发现了!他翻过墙,头也不回地跑回家去,他感到羞耻,更多的是紧张。
   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,他都没有去过学校。他在床上辗转反侧,他怕女生跟老师讲他在那偷听,或者以为自己是在偷看她。不过……当时他确实是在偷看她,不过就只有那一次而已,他觉得有必要跟女孩说清楚。
    第二天,他带着三个伙伴给自己壮胆。来到学校,他没有进去,他们就站在门口,等他们放学。
    放学了,学生们陆陆续续地出来了,可是仍不见女孩的身影。他伸着脖子朝里面望去,人已渐渐走光,他才看到女孩出来。
    他张开双臂挡住女孩的去路,他说道:“那天的事,我,我要跟你讲清楚,我那天可不是在偷看你。”
    女孩露出淡淡的微笑,微风吹拂着她额前的两条长发,她轻声细语地说道:“我知道,你是在那偷偷听我们上课的对吧。”
    他顿时面红耳赤,眼睛时不时地朝左右瞟去,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    他三个伙伴中的一个胖子将自己馒头大的拳头在女孩面前晃晃,威胁道:“你要是敢跟别人说,你就完了!”
    女孩保持着微笑:“老师已经知道了。”
    “什么!?”他抱着头,在原地直跺脚。“这可怎么办,这可怎么办。”
    胖子撸起袖子,做出副要打人的架子,“你以为我不敢打女人吗?”
    女孩说:“老师说如果你想来听就来听,不拦着你,后面给你留位了。”
    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,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,在他的再三确认下,他高兴地原地蹦起,但随即他又安静下来,站得笔直,因为是在女孩面前,所以他想给女孩一个稳重男人的形象,不过他前面的作为,看样子是不太可能了吧。
    女孩将头发撩到耳后,示以礼貌的微笑就走了。男孩则是呆呆地望着女孩的身影,直至消失在他的视线中。
    胖子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背,“人都走了,还看呢?这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孩?”
    他点点头,高个子说:“她长得一般般吧,你到底喜欢她哪?”
    他说:“不知道,可我就是喜欢她。”
    小个子说:“一见钟情?”
    他点点头。
    胖子说:“得了吧,所有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。”
    此刻的男孩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,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们。他真的是见色起意吗?他不知道,他只是觉得女孩身上有股魔力,能够吸引到他的魔力。亦或者,女孩只是在他情窦初开的时候,刚好走进了他的生活。
    (四)
   他将上学的事跟爸妈讲了,一开始妈妈很反对,想让他帮父亲种地,毕竟父亲年事已高,身体也大不如前。但最终还是没拗过他,只好同意了,毕竟是不收费的。
    母亲用粗布给他做了个简单的背包供他背去上学。他拿到这个包,满脸喜色,从今以后,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读书了,想到这,他高兴得在屋里来回奔跑来回奔跑。
   第二天,他来到学校, 这是他第一天进教室来上课,破旧的木桌椅、黑板,讲台上站着和蔼的老师,黑板上写着大大的四个字“狂人日记”。台下坐在他将来的同学,以及他喜欢的女孩。虽然这一切的一切,他在窗外都看到过,但现在他还是觉得这一切对他来说简直是如梦似幻。
    老师说:“新来的同学,你来做个自我介绍吧。”
    他走上台,心中有点紧张,他望向台下的同学们,同学们一个个都瞪大着眼睛,投以期待的目光。
    他扫视着台下的同学,刚好扫到那个女孩,女孩同样对他投以期待的目光,他感到更害羞了。不过,也是这一扫,他才发现这个学校里,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学生。他想她可能是村长的女儿吧,毕竟有哪家可以富到供自己女儿去上学的,他印象中好像没有。就算有,也不应该会送女孩上学吧,女生不是会照顾妻儿不就行了吗?他这样想着,走了神。
    老师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背,“平安,平安。”
    他缓过神来,那份紧张感早已消失殆尽。
    他说:“我叫李平安,今年十岁,以后就是大家的同学了,请你们一定要成为我的好朋友,谢谢你们。”
    说完,他便朝大家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,台下掌声四起,他望着大家,脸上挂着笑容。
    在学校的日子是快乐的,学到知识让他感到心满意足,虽然很累,但能够看到她,就足以吹散他一天的疲惫。
    在课上,他会在后面,望着她那扎着马尾的背影。在回家的路上,他会远远地跟在她后面,为女孩保驾护航。
    有的时候,他也会捉弄她,他跑到她面前,将她的书夺过来,然后朝她做个鬼脸,跑出教室。女孩则会去追他,让他把书还给她,而他总会耍无赖地说:“那你喊我一声老公。”“不要脸!”女孩说。他们也玩过家家,他自然要让女孩做他的妻子,而女孩总是拒绝,做起了男孩的母亲。
    有一天,下雨了。女孩没有带伞,她苦苦等待,都没有等来家人送伞,女孩只好一个人淋着雨回家。
    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,打在树叶上,打在花朵上,打在女孩美丽的脸庞上。女孩的头发乱了,雨水随着脸颊滑落汇聚在下颚,形成一条水柱往下流淌。
    他举着伞,向女孩跑去,由于伞开着,风的阻力让他变得前行缓慢。他收起伞,朝女孩飞快地奔去,然后打开伞,为女孩挡住了雨。
    女孩害羞的将脸别向一边,她扭捏地说:“谁要你的伞啊。”
    男孩坏笑道:“那你就出去呗。”
    女孩哼了一声,赌气的朝伞外跑去,没跑多远就滑倒在地上,双手满是泥巴。他忙过去,想要扶女孩,可是女孩拒绝了。女孩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,他顿时放声大笑起来。
    他指着女孩的脸说:“哈哈哈,大花猫!”
    原来女孩抹脸的时候将手上的泥巴一同抹到了脸上,女孩又羞又恼,她站起来,嘟着嘴说:“为了补偿我,你得送我回家。”
    男孩从没去过女孩的家,所以他感到求之不得呢。
    雨水冲刷着这个贫穷的小村庄,冲刷着土壤。泥土和花朵的气味夹杂在一起,随着狂风蔓延飘荡。他和女孩在伞下,由于伞不够大的缘故,女孩需将身体往男孩那靠才能不被雨淋到,男孩将伞朝女孩那倾斜,他们就这样走着……
    男孩希望这雨不停地下,希望这路走不到尽头。
    伞外是一个世界,伞下又是另一个世界。伞外的世界不属于他们,而伞下的世界是真真正正的属于他们的。
   不过,天不遂人愿,很快, 雨停了,路也走到了头。女孩怕她的父母看到,在家不远处就让他走了。他看到,女孩家并不富有,是和他家一样的老房子。
    随着岁月的流逝,女孩长得愈发美丽,她的肉体越来越丰腴光润起来。她的一举一动越来越妖娆妩媚,一言一行,直钩得他神魂颠倒。他对她的爱也越来越深,对她的思恋也越来越重,他想表白,却不敢。他怕被拒绝,怕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。
    父亲看穿了他的心思。
    父亲说:“如果你喜欢的话就大胆去追吧,不要留遗憾。”
    他看着父亲那年迈、严厉,却不乏温柔的脸颊说:“我……不敢。”
    父亲说:“你今年几岁了?”
    他说:“十四。”
    父亲说:“你都这么大了,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扭扭咧咧的?你们在一起也有四年了吧?她要是不喜欢你能跟你玩得这么好?而且……”说到这,父亲低垂着眼,他则望向躺在床上睡觉的母亲。
    “你母亲的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,我希望在她死前,可以看到你成家。”
    他的心一颤,随之动容起来。
    他站在河堤上,不停的做着深呼吸,手上还拿着几多他在来的路上采来的野花。
    没过多久,女孩迈着温柔尔雅的步伐走了过来。他迅速转身,将花藏在身后。
    女孩说:“平安,你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
    “那个……那个,我是想说……”他由于过度紧张,说话有点结巴。“其实,我喜欢你很久了!”说着,将藏在身后的花拿了出来,举在女孩面前。
    女孩先是惊讶,然后是欢喜。她接过花,笑着说:“其实,我也喜欢你。”
    “真的?”
    “嗯,真的。”
    “太好啦!”他跑过去抱起了女孩,在原地转起了圈。在这片河堤上,回荡着他们二人的笑声,久久没有消散。
    (五)
    这天,他拿着聘礼来到女孩家提亲,女孩的父亲看了聘礼一眼就拿着棍子将他赶了出来,他只好灰溜溜地走了,女孩的父亲还在后面咒骂着。
    晚上,女孩偷偷的跑出来和他幽会,女孩安慰他不要多想,可能是他太唐突了,父亲还不知道他俩在一起的事,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接受,女孩让他不要生气。经过女孩不停的安慰开导,他的那股委屈感才有所消减。
    可自从那晚以后,他再没见过女孩。他去找女孩,就会被女孩的父亲赶出来。他只好来到河堤边,来到他们相恋的地方,坐在那静静的吹着风,等待着女孩。
    一天,女孩来了,他当时正像以往一样坐在河堤边,他看到女孩,疯了似的冲向女孩,一把抱住了她。
    他的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,女孩没有说话,只是任凭他哭,任凭这风呼呼的吹着。
    他和女孩坐在河堤边。
    女孩说:“这几天我爸把我关起来了,所以没来找你。”
    他说:“我知道。”
    女孩笑着说:“那你这几天怎么过的。”
    他说:“想你,每天坐在这想你。”
    女孩说:“我也在想你。”
    接下来,他们谈了很多,小到这个山村的未来,大到宇宙的变化,无话不可谈,仿佛要把这几天没说的话都通通补回来似的。
    突然,女孩的神色黯淡起来。
    “如果,我永远的离开了你,那你会怎么办?”
    说着,女孩低下了头,眼泪扑簌簌地掉在了河堤上,当她再次抬起头时,脸上已经挂着笑容,却笑得那么凄侧,那么哀婉。
    他只是愣愣地看着女孩。
       “开玩笑的啦。”女孩说。
    说着,她将指尖抵在他的唇上,慢慢的靠近他,他的呼吸声随着女孩的靠近越来越大。
    女孩吻住了他。
    夕阳下,河堤边,喜雀在树林间叫着,蝴蝶绕着一对恋人飞舞,这对恋人正在接吻,这是他们的初吻。
    但他不知道的是,在这如诗如画的场景下,却寓意着永别。
    (六)
    太阳升起,公鸡打鸣,平安也早已起床,此时的他正在田里和父亲劳作。
    远处,胖子、小个子、高个子正急切地从远处跑来。
    胖子对着平安大喊:“平安!不好啦!”
    平安一头雾水,他从田里出来,走向胖子他们。
    胖子气喘吁吁地说:“翠翠(女孩的名字)她,被卖进城里了。”
    平安听后,犹如晴天霹雳,他的脑袋嗡嗡地响着,视线也有点模糊,他只看到胖子、小个子、高个子、父亲他们,在那张着嘴,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。他挣脱他们,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,随即是一阵眩晕,他摔倒在地上。
    当他再次醒来时,已是在自家的床上了。
    他想要坐起来,却感到全身无力,父亲让他好好躺着休息。
    他说:“我这是怎么了?”
    父亲说:“你刚刚晕倒了。”
    他说:“翠翠呢?”
    父亲无语。
    高个子说:“被卖到城里了,现在应该已经进城了。”
    他听后,眼泪瞬间涌了出来,他将一支手臂按在自己的眼上,从喉咙里发出“呜呜”的似哭非哭的声音。
    一旁的母亲急忙来到他的床前,满脸愁容。
    “平安啊,你难受就哭出来,别咽着啊。”
      他说:“娘,你说,他们为什么要卖了翠翠。”
   母亲说:“因为穷啊。”
   他说:“那我们给他们钱,把翠翠要回来。”
   母亲顿了顿,说:“这……这钱咱给不起。”
    良久, 他将身子侧过去,把被子盖过头顶。
    “你们出去吧,让我一个人静静。”
    他们走出了屋子,母亲一步三回头,她将门合上,叹了口气。
    “希望他快点走出来。”
   人走后,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,他在黑暗中,默默哭泣起来。
    他想到他们曾经那快乐的时光,想到那河堤上的一吻竟是永别,眼泪便再次止不住地流了出来。
    几周后,他又开始同以往一样下地干活了,和以前不同的是,他脸上少了那份活力,那份本该属于少年的活力。
    胖子他们又来找他了。
    胖子他们说这次是来告别的,他们要进城打工了,问平安要不要一起去。
    他说:“哪个城?”
    胖子说:“离咱村最近的就是M城,也就是……翠翠在的城市。”
    他低垂着眼,说:“哦,那你们去吧,我还要照顾我的父母,记得回来看我。”
    胖子好像还有话要说,但话到嘴边就咽了下去。
    “那再见。”
    “嗯,再见。”
   胖子他们走后,他的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。现在,他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家、院子、田里这三个地方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
    (七)
    第二年春,桃花开了,一阵微风吹过,桃花特有的香味迎面拂来,让人神清气爽,舒服极了。随风拂过的,还有一些桃花的花瓣和一两朵开尽了的花儿。
   花瓣从窗户飘进,落到屋内的桌子上,桌子上放着一个碗,碗里是母亲的药。
    父亲拿过药,扶起母亲慢慢地喂她喝完,喝完药后,母亲又重新躺下去休息了。父亲走出门,将门慢慢地关上。
    父亲问医生:“还有救吗?”
    医生说:“有是有,不过我治不了,你去城里看看吧。”
    付完钱后医生就离开了。
    父亲坐在院子里,点燃一根烟,独自闷闷地抽起来。
    他则是低着头,在那玩着手指,父亲看着他出了神,烟慢慢地燃去,留下一截长长的烟灰。
    就这样,他抽一半,风抽一半。
    一天,父亲收拾好行李,跟他说他要进城打工了。
    他说:“爹,您年纪都这么大了,还去打什么工啊。”
    父亲说:“昨天有老乡来找我,说他那有份美差,去看看工地,一个月好多钱呢。”
    他说:“那我去吧,您在家照顾母亲。”
    父亲说:“你也知道我年纪大了,怎么照顾你妈?你留下来,等我攒够了钱,就带你妈去城里看病。”
    他答应了。
    父亲走后,这个家里只剩下他和重病缠身的母亲。
    他每天都会早早的起床,为母亲熬药、做饭。他对母亲的照料更是无微不至,然而母亲的病情却没有一点好转。
    时间过得是飞快的,本来院子里还飘着桃花,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和寒冷的微风了。
    冬天来了。
    冬天对大部分人来说是美好的,因为冬天可以看到雪,在那洁白的雪地上堆雪人,打雪仗,岂不乐哉。
    而李平安不喜欢冬天,因为冬天对他和母亲来说,意味着寒冷、饥饿和死亡。
    母亲的咳嗽越来越剧烈,他连忙将门窗封死,避免寒气侵入进来。
    他端着热水来到母亲床前。
    “娘,喝碗水吧。”
    母亲刚想喝水,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,热水被血染成了红色。
    他看着这碗“血水”,哭了。
    “娘,我不要你死——”
    母亲用手抚摸着他的头。
    “傻孩子,人总是要死的。”
    “可你还没看完成家。”
    “是啊,可能是看不到了。”
    母亲又叹了一口气。
    “我快活不成了,我,想再见见你爹。”
    “可是我走了就没人照顾你了啊。”
    母亲刚要开口,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。咳着咳着,突然没了声。
    平安摇晃着母亲的身体,可是母亲并未做出任何反应。
    “娘!娘!”
    平安的母亲与世长辞了。
    他在桃树下挖了个坟,将母亲埋在了那。
    他跪在坟前,低着头,无声地哭着,眼泪也默默地流着。
    寒风凛冽,雪花飞舞,一个上山砍材的老人经过平安家门口,只看见桃树下有个坟,坟前有个雪人。
    突然,雪人动了,老人被吓了一跳。雪人慢慢地站起身体,朝屋内走去,这个人就是李平安。
    (八)
    他来到了M城,来到了这个不属于他的城市。
    这里高楼林立,街道上车水马龙。熙来攘往的人群,像潮水,霓虹刺眼,灯光恍惚,亦幻亦真。
    很快,他就面临着第一个问题,如何解决他的温饱问题?
    他来到一家酒店,酒店的门上贴着招聘广告。
    他说:“那个,我是来找工作的。”
    看门的瞅了他一眼,露出疑惑的目光。
    李平安今年虽然已经十七岁了,由于常年劳作显得无比强壮,再加上长了个俊俏的脸蛋,整个人看着都容光焕发,虽然他有几天没洗澡了。
    “我们这招洗碗工,不招服务员了。”
    “我就是来当洗碗工的。”
    “真的?那你进来跟经理谈吧。”
   他被领到经理办公室,打开门,他就被里面的装饰惊到了。
    他像个刚出生的孩子一样,满脸疑惑的打量着这个房间。
    经理坐在电脑前,对他充满着兴趣。
    经理问:“你是来应聘的?”
    他说:“额,是的。”
    经理又问:“你是来应聘洗碗工的?”
    他说:“嗯。”
    突然,经理变得警觉起来,经理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,他穿着朴素的衣服,看着大概一米六五左右,一脸稚气。经理说:“真的?”
    他说:“是的。”语气显得坚定和不容置疑。
    经理在想他是不是哪个年轻记者或者警察来暗访的,看他这副打扮,完全不像洗碗的啊。
    经理说:“你今年几岁?”
    他说:“十七岁。”
    经理想了想,还是拒绝了他。
    “虽然你十七岁了,但看你这样子是不是离家出走了?你还是回家去吧,小小年纪应该去上学,而不是打工,你回去吧。”
   “我……”
    经理打断他说话。
    “你还是回去吧。”
    他只好离开了酒店。
    他抬起头望向天空,天空黑呜呜的,没有星星,只有那一轮挂在天上月牙似的月亮放着光,嘲笑着他——你不属于这里。
   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,这时,他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,他揉了揉自己的肚子,饥饿感才有所缓解。又走了没多久,他看到一个乞丐躺在路边,乞丐的旁边放着一个碗,碗里是钱。
    他走到乞丐旁边,停了下来。
    乞丐正打着鼾,看起来睡得很香。
    他弯下腰,将手伸进碗里,指甲触碰到冰冷的硬币,突然他停止了刚才的动作,他将手缩了回去,他告诫自己不能这样做。
    可是肚子又开始叫了,他将目光投向那个碗,望着碗里闪闪发光的硬币。
    他以最快的速度抓了一把硬币,飞快的跑离这里。
    我,只是想活下去,找到父亲,带他回去,见母亲。
    他坐在街边的小摊,吃起了面,这是他来城里吃的第一顿饭,得到这碗饭的方式却那么不耻。
    吃完饭,他又在街边漫无目的的游荡起来。
    远处,一名女子在那呼救,几个小混混围着她,撕扯着女子的衣服。他就在远处,静静的看着。
    女子看到了他,拼命地朝他呼救:“救救我!”
    他就静静的站在那,看着他们撕扯,看着他们进行着淫荡的事。
    良久,小混混们走了,只留下女子在那哭泣,女子从包里拿出一把剪刀,结束了自己的生命。
    他走过去,捡起了她的包,走了。
    (九)
   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坏人,只有做了错事的好人。
    很快,他的钱就花得差不多了,可是他还迟迟没找到工作,对于他这种未成年,而且还没文凭的人来说,找工作什么的简直难如登天。
    他用仅剩的钱买了一把匕首。
    晚上夜深人静时,正是犯罪的绝好时机。
    他穿着黑色风衣,带上风衣的帽子,将自己隐藏于黑暗之中。
    远处,一个形色慌张的人朝他走来。
    他拦住了那个人,将匕首抵在他(她)的腹部。
    “把钱交出来。”
    “好好好,你不要乱来啊,我现在就给你拿。”
    听声音,这是个男人。
    男人伸手拿出钱包,突然将他拿着匕首的手打向一边,然后用一只脚抵着他的另一只脚,将他狠狠的摔在了地上。
    男人把他压在地上,他疼得直叫唤。
    在月光下,男人看清了他的脸,他被他那稚嫩的外表给惊到了,男人放开他。
    “你今年几岁?怎么这么小就不学好?”
    他坐在地上,像个犯了错事的孩子,他低着头,说道:“对不起。”
    “你的家人呢?”
    “我娘死了,爹进城打工就再也没回来了。我很想他,我娘也很想他。我进城是来找他的,实在没钱了才这样的,所以,求你不要报警抓我。”
    “我不报警,以后你别再这样了。对了,你有什么线索吗?关于你爹的。”
    他思索了一会说:“他好像是看工地的。”
    男人说:“这样啊,那你得去工地上找找,这可是有很多工地的,可能不太好找啊。”
    他说:“叔叔,我觉得你是个好人,你可以陪我去找找吗?”
    男人笑着说:“哈哈,你还想赖上我啊,那可不行,叔叔还有事要做,叔叔要……完成对自己的救赎,那就这样了,再见。”
    男人将自己的钱包给了他就走了,他坐在原地,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远去。
    他根据男人的指点,来到了城里的工地上,他一个一个问,他们要么不知道,要么理都不理他,眼看钱 又快花光了,却没找到一点线索,他开始犯难了。
    突然,他回想起他询问时的一次经历,有个戴红色安全帽的人问他是来搬砖的吗?可听到他说不是时就极不耐烦的把他赶走了。他想,他或许可以在工地上找份工作,然后一边赚钱一边打听。
   他说干就干,那些人看他那稚嫩的面孔,都不相信他十七岁了,虽然看着强壮,但怕出事,所以都拒绝了他。
    这是最后一个了,他有点沮丧。
    工地上,一个带着黄帽子的人正在那抬钢筋,他走过去问:
    “我想来这搬砖,可以吗?”
    “搬砖?哈哈,搬水泥吧你。”
    “可以吗?”
    “这我说的可不算,我也是给别人打工的。”
    黄帽子瞅了他一眼,同样是给黄帽子一种稚嫩的感觉,他这次还背着一个包,女式包——那个自杀女人的包。
    “小孩,哪来的回哪去吧,今天不用上学吗?”
    “我是进城来打工的。”
    “你几岁?”
    “十七岁。”
    “看着不像啊。”
    “……”
   他们正聊着,一个带着白帽子,穿着西装,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走了过来,这个人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商人的气息。
    “老王,你们聊什么呢?还不好好干,到时候没按指定日期完工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?”
    黄帽子(老王)连点头称是,他抬着钢筋朝吊车那走去。
    白帽子推了推眼镜,问道:“你是干什么的?”
    他说:“我来找工作。”
    白帽子笑了,“找什么工作?”
    他说:“有什么工作我就干什么工作。”
    白帽子露出诡异的笑容,说:“你可以去运水泥土,三千,一个月后再给你钱。”
    他答应了。
    他去领了一个黄帽子带上,便开始投入工作了。
    他将泥土铲到翻斗车里,然后将翻斗车推到指定位置,倒掉,再去搬,如此往复。一天就这么过去了。
    他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,又伸了个懒腰,想要把一天的疲惫一哄而散。
    “你真来这工作啊,小孩。”
    声音是从他后面传来的,他转过身,是老王。
    “嗯。”他答道。
    老王说:“你还挺厉害的嘛,运了一天。”
    他扰了扰自己的脖子,害羞地说道:“哪有,只是不想被赶走而已。”
    他指了指睡在地上的工人,“今天我们是睡这吗?”
    老王说:“你个小孩就别睡地板了,你睡那。”
    老王用下巴示意他,他望过去,看到远处有一个小棚子。
    老王将他领了过去。
    这是一间十平米的棚子,内饰十分简陋,只摆着一张桌子和一张单人床。
    他将包放在桌子上。
    老王说:“你这包,哪来的?”
    他说:“捡的。”
    老王点点头,说:“今天你睡床上。”
    他说:“你呢?”
    老王说:“我和他们一样,睡地板。”
    之前,他没有认真观察过老王,现在在棚子里灯光的照射下,他才发现,老王的脸是那么沧桑,在那沟壑纵横的脸上,又透露着一股慈祥。
    他说:“不如我们挤挤吧。”
    老王说:“不了。”
    说罢,便朝棚外走去。
    太像了,这个背影……让他想起了父亲,那天父亲离开时也是这样的,年迈的身躯,在那步履蹒跚地前行……
    “小孩,起床啦,起来工作,不然等会陈总生气了。”
    他睡眼朦胧,揉了揉自己的眼睛。
    “陈总是谁啊?”
    “就之前那个带白色帽子的,给你牙刷,刷个牙吧。”
    他接过牙刷洗漱起来,老王也和他一起洗着,他看着老王的满口黄牙,在白色泡沫的对比下显得更黄了,不禁就放声大笑起来,突然一口泡沫呛到了自己。
    老王忙拍着他的背,口中念道:“到底还是个小孩。”
    中午休息的时候时候,工人们脱掉上衣盖在脸上遮挡阳光,就这样躺在地板上睡去,可是他睡不着,他问老王:
    “王叔,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李四的人。”
    “没有,咋了?”
    “他是我爹,我进城来就是找他的。”
    这个中午,阳光无情地照在地上,烘烤着地面的一切。平安将他以前的事情都告诉了老王,还讲了他进城后遇到的苦难,但没有说他打劫的事。老王听后抱住了平安,“真是个苦命的娃啊,我去帮你打听打听。”
    “嗯。”
   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到了,工程也顺利竣工,陈总乐呵呵地来查看工程。
    他心满意足的点点头。
    “不错,不错。”
   另外, 以老王为首的几个工人准备来找陈总要工钱。
    “陈总,你看那工钱什么时候结一下?”
    “工钱?现在项目不刚竣工吗?到时候赚了钱就给啦。”
    ……
    工友们坐在一起,平安也在,屋里弥漫着烟味,他忍不住地直咳嗽。
    一个人先开口了。
    “看来他是不想给了。”
    “那怎么办,那可是咱的血汗钱。”
    “那也没办法啊,只能希望工程能赚钱了。”
    讨论无果后,工友们都散伙了,老王唯独留下了一个人。
    “小陈你留下一下。”
    那个叫小陈的留了下来,他看了一眼平安。老王示意平安离开,平安只好出去,但他并没离开,反而躲在了门口偷听。
    老王说:“你有什么打算?”
    小陈说:“陈总不给,我有什么办法。”
    老王说:“你不是要结婚了嘛,还要付房贷,有次我去陈总办公室看到了个保险箱……”
    小陈犹豫了一下,说:“你打算怎么办?”
   老王说:“把他绑了,逼他交出钱。”
    小陈说:“好!”
    深夜,万籁俱寂,绿化带里时不时的传出“咕咕”的叫声。
    陈总坐在办公室里,躺在沙发上悠哉的喝着红酒。突然,电话响了。
    陈总接起电话。
    “喂,啊,是王总啊,嗯,是,项目可以顺利进行,什么?那些工人竟然去你那闹了,真是群混蛋啊,工钱我会给他们的,我是那种人吗?好好好,希望我们合作愉快。”
    陈总挂断电话,咒骂了一声。
    门铃响了。
    “请进。”
    老王和小陈走了进来。
    陈总说“是你们啊?有什么事吗?”
    小陈说:“我们来要工钱。”
    陈总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,“我不是说了吗?等项目赚钱了就给,你们倒好,跑我合作伙伴那闹!”
    老王说:“你不要给我们开空头支票,你不怕我们去告你吗?”
    陈总大笑起来,“告我?你们签了劳动合同了吗?没签拿什么告我?等我赚钱了再说吧。”
    老王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小刀,朝陈总走去。“我们已经等不及了。”
    陈总满脸恐惧,本能地朝后退去。
    陈总说:“你别激动啊,我现在身上也没钱啊,明天,明天一定。”
    老王指了指角落里的保险箱,“把那给我打开!”
    陈总说:“别……别这样。”
    “快点!”老王怒吼起来。
    “好好好,我给你开。”陈总连忙爬过去,输入密码,打开了保险箱,里面堆满着钱。
    老王将刀给小陈,小陈拿着刀抵着陈总。老王拿出两沓钱,点了点。
    “这些钱是我们的工钱,一分都没有多拿。”
    拿到钱,小陈准备走,但老王仍留在原地。
    小陈说:“老王,你怎么还不走?”
    老王说:“你先走,我怕他等会报警,对了,记得把钱给我妻子。”
    小陈点点头,拿着钱走了。
    “你明明有那么多钱,为什么还不给我们工钱?”老王问陈总。
    陈总说:“你会闲自己钱多吗?”
    老王无语。
    突然,楼下警笛大作,一条条红蓝色履带将这栋写字楼围了起来。
    老王拿刀抵着陈总,说:“你报警了?”
    陈总一脸无辜,“我没有啊。”
    陈总望向天花板上的监控,“可能保安从监控看到了这里的情况,报了警。”
    老王见事情没法收场了,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做下去。他将陈总拉起来,刀子始终架在陈总的脖子上。
    他挟持着陈总,慢慢的来到楼下,警察已在楼下等候多时了。
    警察喊话让他迷途知返,现在放弃抵抗可以从轻处罚。
    老王不听,挟持着陈总慢慢的朝外走去,一个警察鸣枪示警,老王愣住了。
    老王说:“你们放了我,我不会伤他的。”
    警察说:“你无权和我们谈条件,现在放下你手中的武器,双手抱头!”
    老王大吼道:“我只是想离开这!我不会伤人的!”他的手颤抖着,刀子已经划破了陈总的皮肤,鲜血沿着刀柄流了下来。
    一个警察问警长:“怎么办,犯人情绪极不稳定。”
    警长眯起眼睛,随着老王的靠近,陈总的样貌在他眼中变得清晰起来。
    “这不是陈总吗?妈的,狙击手注意,一旦人质有危险就给我果断开枪!”
    老王将头缩在陈总的背后,用刀抵着陈总,不断的环顾四周,慢慢的向前移动,由于老王的精神变得越来越紧张,力度也在不知不觉的加重着,刀子渗透进了陈总的皮肤。
    警长对着对讲机喊道:“狙击手!开枪!”
    “嘭!”滚烫的子弹打破了老王的脑袋,从里面穿了出来。
    他重重地倒在了地上,脑海里不断地有画面闪过。
    女孩说:“爸爸,你什么时候回来啊?啊~这么久啊。”
    医生压低着声音说:”你女儿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,需要赶快做手术。”
    女人问:”女儿的钱怎么办?”
    老王说:”钱的问题交给我。我拿到工资钱就凑够了。”
    最终,老王的女儿由于没有凑够手术费,宣布死亡。
    (十)
    老王被击毙那天,平安也在现场,他听到枪响时,整个人都呆住了,他没有想到警察会开枪,也没想到老王会就这样死掉。
    他浑浑噩噩的回到那个棚子,躺下,睡到第二天早上。
    一早,起床,刷牙,牙膏挤到牙刷上,正要刷时,牙膏却掉了,他不得不再挤一次,由于用力过猛,牙膏喷了出来,掉在了地上。
    他跪下去,哭了起来。
    良久,他走进棚内,打开那个女式包,拿出里面的匕首,眼里透露着寒光。
    (十一)
    小陈说:“平安,你喊我来有什么事,最近我可不方便出来啊。”
    平安面无表情,他说:“那天是你和老王一起去的吧。”
    小陈说:“是啊,你没看我现在在躲警察吗?”
    他说:“钱呢?”
    小陈说:“什么钱?哦,没拿成,那不是警察来了吗?”
    他说:“那天我偷听你们讲话了,你们去找陈总那天我也在,我看着你拿钱出来的。老王让你把钱给他妻子你给了吗?你知道他女儿需要这笔钱做手术的吧!”
   小陈显得有点心虚,说:“那个,你听我解释。”
    他冷笑一声:“呵,解释?你下去跟老王解释吧!”
    说着,他将匕首捅进了小陈的身体,然后将匕首抽了出来,将小陈推倒在地上,小陈躺在地上,痛苦的抽搐着。平安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,面无表情,冷若冰霜。
    “我来自首。”
    “你犯了什么事?”
    “杀人。”
(十二)
    由于平安还未成年,判刑判得较轻。几年后他出狱了。
    他走出监狱,看着这个世界,他觉得是那么陌生。他已经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来到这个城市,他为什么会成为现在这样,他只是这样浑浑噩噩的走下去。
    监狱门口,一个人叫住了他。
    那个人说:“朋友,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吗?”
    他用他那空洞的眼神望向那个人,“你有什么事吗?”
    那个人说:“最近我们矿上招人,你要不要来,你看你这刚出狱,社会是不会接纳有前科的人的。”
    在矿上工作,让后半生生活在地下,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,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。
    他轻轻一笑,答应了。
    那个人拿出一份合同,这是一份人身保险。
    “你知道的,我们这工作有风险,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,我们可以把钱给你的家人。”
    呵,家人,他还有家人吗?
    他不知道如果自己死了,这笔钱该给谁呢?他发出苦笑,签下了字。
    “好,你跟我走吧,对了,我叫林权,他们都叫我林叔。”
    他来到矿里,开始了工作,他不想想起以前的种种,只有不停的工作才能麻痹自己,与他一起工作的有林叔还有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小伙子,听说那人是林叔的儿子。
    突然,他的脑袋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,他倒在地上,艰难的喘息着。
   林叔拿着铲子走到他面前,铲子上布满着血迹。
    林叔诡笑道:“抱歉啦,小伙子,你可值三千块呢。”
    他想要爬起来,突然脑袋上又受到了重击。
   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,身体也变得冰冷起来。
    “娘……翠翠……老王……爹……”他的嘴里一直重复着这几个字。
    铲子再次落了下来。
   
杨风迅
(一)
   犯罪嫌疑人杨风迅,男,汉族,身份证号:××××××××××,×城×县×村人,×年×月在M城杀害五十二岁老人,现在逃。
    他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,环顾四周,见四下无人,他便撕掉了墙上的通缉令。
    看着上面自己的照片,他心中充满着苦涩。
    以前,他也有着美好的人生。
    他和他的妻子很早就在一起了,经过二人的打拼,他们的经济条件变得非常乐观。
    喜上加喜的是,他的妻子怀孕了。于是他跟公司请了长假,专门留下来照顾妻子。
    经过他的悉心照顾,妻子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,不过噩耗也很快传来——他们的孩子智力有问题。
    病房里原本欢快的氛围瞬间凝固起来,变得死气沉沉。
    不过他们没有选择放弃这个孩子,这毕竟是他们的亲生骨肉啊,但是,他们很快又为孩子的未来担忧了。
    妻子说:“老公,你说这孩子以后可咋办啊,我们总不能一直照顾他吧,我们有一天也会死的。”
    他说:“呸呸呸,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。”
    妻子说:“不如我们去给他买个老婆吧。”
    他说:“买卖人口,这可是犯法的啊。”
    妻子说:“怕什么,我们去那种小山村,那里穷,都在卖孩子,没人会报警的。”
   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,“好吧,过几天你身体好点了,我就去操办。”
    几天后,妻子的身体略有好转便催着他快去帮孩子找媳妇,他本想再过几天,但招架不住妻子的催促,便立马动身。
    他来到M城附近的一个最穷的小山村,找到一户刚生完孩子的人家,这户人家生得正好是女孩,取名叫翠翠。
    他将来意告知了这户人家,这户人家欣然同意了。
    临走前,他突然想到了什么,说:“对了,你们村有学校吗?”
    翠翠的父亲说:“有的。”
    他说:“记得送她去上学,我以后还指着她照顾我儿子,我可不希望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文盲。”
    翠翠的父亲说:“读书可是笔不小的开销啊。”
    他拿出一个手提箱,说:“这些钱够了吧,等翠翠十六岁的时候我来接他。”
    翠翠的父亲说:“你为什么不直接带翠翠进城呢?”
    他说:“不该问的别问。”
    十六年后。
    他来接翠翠,翠翠在父母的推搡中来到了他的车前,看着翠翠美丽的面庞,他觉得这钱花得值。
    翠翠满脸带泪,她不想跟他走。她望向远方,在期待着一个身影,期待那个人来带她走,然而,那个人没来。
    她被押进了车里。
    回到家,妻子看到翠翠也很高兴。
    “长得真俊啊,好了,别哭了,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。”   
    这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,虽然翠翠一开始各种折腾,但随着时间的推移,翠翠也消停了不少。
    爱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逐渐变成亲情。
    翠翠和他儿子直接跳过了爱情的阶段,成为了亲情。
(二)
    一天,警察找上门来。
    警察说:“请问你是杨风迅先生吗?”
    他说:“是的。”
    警察说:“麻烦你去认领一下尸体。”
    去警局的路上,他的脑子一片空白,认领尸体,认领谁的尸体?
    验尸房里,一具尸体躺在验尸床上,盖着一层白布。
    他走过去,颤抖的将手伸向白布,颤颤巍巍的掀开,一副稚嫩的面庞弄了出来。他捂住自己的嘴巴,抽泣起来。
    他的手慢慢的在尸体脸上抚摸着,这冰冷僵硬的脸,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是自己的儿子,突然,他看到尸体脖子上的勒痕,两脚一软,跪倒在地上。一旁的警察连忙上前扶住他,他终于憋不住了,大哭起来。
    他挣扎着,想向尸体靠去,但被警察拖了出去。
    他坐在验尸房外的长廊上,两眼无神的看着地面。
    警察走了过来,安慰道:“请节哀。”
    他依然看着地面,“凶手抓到了吗?”
    警察沉默。
    他又问:“凶手的特征是什么?”
    警察再次沉默。
    他突然蹦了起来,揪住警察的衣领,怒骂道:“你什么都不知道,你们警察是干什么吃的!”
    警察安抚道:“先生你别激动,我们刚发现你孩子的尸体,具体情况我们还需调查。”
    他松开警察的衣领,缓缓的蹲下,他哽咽道:“他才十七岁啊……”
    他回到家,显然妻子和翠翠都知道了,她们两人坐在沙发上,沉着脸。
    翠翠见他回来了,忙上前帮他拿拖鞋,他换上后,坐在椅子上抽起了烟。
    妻子看着他说:“警察那有消息了吗?”很显然,妻子已经哭过了,眼部已变得红肿。
    他说:“警察还在调查。”
    妻子说:“调查到哪啦,我们能不能帮到什么?”
    他说:“警察就算调查到了什么也是不会跟我们说的。”
    妻子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,“那我们就这样干等着?”
    他手中的烟已抽完,翠翠拿来烟灰缸,他将烟头按灭,放进烟灰缸。
    他说道:“是。”
    妻子的泪水流了下来,她的哭泣声像一把把利刃在他的心上划着。
(三)
    深夜,他躺在床上,回忆着前几天的事情。
    案发前五天,他和他的儿子吵了一架,因为他儿子智力有问题,早早的就结束了学生生涯。没去上学后,他就待在了家里,整日游手好闲。他实在看不下去了,骂了他一顿,想让他出去走走,看看这个世界长什么样。
    案发当天,儿子破天荒的想要出门走走,他当时别提有多高兴了,现在想想,是他自己促使儿子死亡的啊。
    他智力本来就有问题,我为什么要让他出去走走?我当时为什么不叫翠翠陪同他?哦,翠翠当天吃坏肚子了,还在医院里。他思来想去,还是觉得是自己的错。
(四)
    他无力的敲击着键盘,显得疲惫不堪,同事让他休息休息,但他拒绝了,他想投身于工作或许会让他的负罪感少点,虽然已经很累了,但他敲击键盘的手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。
    晚上下班后他没有直接回家,而是在街边的烧烤摊独自喝着闷酒。
    等到想起回家时他早已喝得酩酊大醉,他付完钱,晃晃悠悠地离开了。
    街道上的店铺已经闭店,只剩下一两盏路灯在那亮着,还有一盏故障的路灯,在那扑哧扑哧地闪着。
    他独自走在街上,醉意,让他仿佛随时都会摔倒似的。
    突然他看到地上有个人影在朝自己慢慢靠近,这么晚了,这街上除了他竟然还有人?他转过身去,看到了一个老人,还没等他反应过来,老人便举着刀朝他砍来。他顿时就酒醒了,下意识的朝一旁躲开,老人见没砍着,再次挥舞着刀子朝他砍去。
    他连连后退,靠在了墙壁上,刀子再次落了下来,他连忙躲开,刀子砍在了墙壁上,发出“铛”的响声。
    他挥起拳头,打向老人,老人吃痛,赶忙用一只手捂住自己被打的地方,但另一只手仍紧紧地握着刀子。
    他想制服老人,可是心脏病突然犯了,他赶忙拿药送进嘴里。老人凶狠的看着他,再次朝他砍去,他伸出手,死死地握着老人的手腕,不让刀子砍下来。
    虽然对方是个老人,但他这位坐办公室的在力气上面没有占到半点便宜。
    眼看刀子慢慢的下来,他情急之下,将老人的手腕往一边划,刀子的利刃正好划破老人的喉咙,一命呜呼。
    他喘着粗气,惊恐的看着眼前倒地不起的老人,仍心有余悸。
    他忙丢下刀,拼命地跑。
    警方从刀子上提取到了他的指纹,很快发布了通缉令。
    他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,避免被熟人看到。
    也是从那天起,他再没有回过家,整天躲避着警察,在惶恐中过日。
    他来到包子店,准备买一个包子。
    “老板,来个包子。”
    “好嘞,哟,小伙子,我好像在哪见过你。”
    他忙拉低帽檐,“老板,你认错人了。”
    他接过包子付完钱,马上转身离开。
    我现在该去哪?警察已经在通缉我了,我的日子不多了。对了,反正也没多少日子了,而且我身上有的是钱,我要及时行乐。
   他来到一个公交车站,车站后面是一片居民区,他走进一条小巷,慢慢的,小巷变得越来越广阔,他看到了一个房子,上面挂着个闪着红光的广告牌——心悦池——这是一家足疗店。
    他走进门,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上来迎接他。
    “哟,客人来洗脚啊。”
    “别装了,找个好看点的,包夜。”
    打扮妖艳的女人赶忙去张罗着。
    他坐在床上,一个美丽的女人走了进来,她脱去衣服,依偎在他的肩膀上……
    一番云雨过后,他点燃了一支烟,女人躺在他的怀里。
    女人说:“客官这年纪了还没结婚吗?”
    他说:“结了。”
   女人说:“那还出来找乐子,今晚不回去大嫂不会和你吵架吗?她现在一定在家等你吧。”
    他无语。
    女人接着说:“女人最了解女人了,我要是大嫂的话,现在肯定很着急,一定不停的打着你的电话。”
    妻子确实给他打了很多个电话,但是他没接。
    女人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,可他已经无心听下去了。
    他立马下床,穿上衣服。
    女人问他:“你去哪。”
    他说:“回家。”
    女人说:“钱还得付包夜的啊。”
   他说:“钱付过了。”
(五)
    他走在街上,虽然现在街上没什么人了,但是他还是保持着警惕,他需要安全得到家,见他妻子一面,然后去自首!在此之前不能被警察抓到!
    突然,他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,那个人看着像是个小混混,拿着刀,叫他交钱。
    他佯装配合,乘其不备将其制服。
    他发现,他还只是个孩子,年纪看着和他儿子差不多大。
    那个人说:“我娘死了,爹进城打工就再也没回来了。我很想他,我娘也很想他。我进城是来找他的,实在没钱了才这样的,所以,求你不要报警抓我。”
    他内心动容了,把他给放了。
    好了,现在我要赶紧回家!
    离家越近,他越激动,他想现在妻子一定还没关灯,还在等着他回来吧。他要再见一次妻子,再见一次!
    远处,传来人们的哄闹声,原来,一栋大楼着火了。
    他回家正好要经过这,由于这里人群众多,他怕被人认出,将自己裹得更严了。
    “快救救我的孩子!我的孩子还在里面啊!我的孩子在501,求求你们救救她!救救她……”一位母亲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。
    他双脚像灌了铅似的楞在了原地。
    他曾经害自己的儿子死去,现在对他来说,或许是一个赎罪的机会。
    他握紧拳头,转身奔向火场。
    烟涌进他的鼻腔,传入他的神经,他难受地咳起来,艰难地向五楼爬去。
    终于,501的门牌号出现在他的眼前,他推开门,一股热流将他推倒在地,他爬起来,浑身都在颤抖。
    他进入屋内,听到了婴儿的哭声,他寻着哭声找到了婴儿。
    他满怀笑容,“多可爱的孩子啊,你放心,叔叔会把你安全带出去的。”
    他将婴儿背带绑在身上,准备从门出去,可是门口是熊熊燃烧的火焰,高温逼得他寸步难行。
    他望向阳台,做了个大胆的决定。
    这栋大楼的阳台上下是互连的,阳台与阳台之间仅有不到一米的距离,而且阳台没有护栏,只有大大的窗户。
    他打开窗户,朝下面看去,还好下面阳台的窗户全是关上的。
    他夹在两个阳台之间,慢慢的向下挪动着。
   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,生怕他掉下来。
    下到三楼时,他感觉自己已没了力气,滚烫的墙壁,地球的地心引力,还有呛得他喘不过气的浓烟,他觉得自己快不行了。
    他将婴儿转到胸前,“别怕,叔叔会把你安全的送到地上的。”
    说着,他一个转体,背朝下重重地撞在地上,血液从脑里慢慢流出,他强忍着疼痛,抬头去看婴儿,婴儿正瞪着他那纯洁的眼睛望着他……
李四
(一)
    他忧心忡忡的抽着烟,桃花慢慢的飘了下来,落在他的脚边。
    远处是他的儿子——李平安,正在那农作,自从翠翠走后,平安就像失了魂一样,没有大哭大闹,反而让他更担心,真怕他会憋出什么病来。现在他的妻子还病着呢,要是平安再出什么乱子,那可怎么办啊?
(二)
    妻子的病越来越严重了,医生说去城里说不定还有得救。
    同乡的一个叫林权的人找到了他,说有份美差要介绍给他。
    他说:“是什么美差?”
    林权压低了声音,说:“实不相瞒,我在一个黑矿场工作,我会介绍一些没有家人或者和家人关系不好,也就是那种死了都没人在乎的人去矿上,然后把他们杀了,伪装成矿难,到时候可以领一份保险金。”
    他听后感到震惊,“什么!你说杀人?”
   林权忙捂住他的嘴,将手指放在嘴前,示意他小声点。
    林权说:“我那不是看你有困难嘛,像这种事我不是自己做就可以了吗?我是想到你的妻子,她得进城治病,需要钱!”
    他犹豫了,但内心已有动摇。
    林权见他动摇了,忙煽风点火,“你再看看你儿子,他喜欢的姑娘不是被卖了吗?要是你们有钱,不就可以买回来了吗?”
    他看向林权,显得有点惊讶,林权常年在外,很少回过村子,见都没见过自己的儿子,这些他是怎么知道的?
    林权看出了他的疑惑,说:“你儿子的那点事,可是村里那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啊。等你有了钱,看他们谁还敢在背后说这些。”
    他说:“多少钱?”
    林权见他似乎要同意了,忙说:“三千,一个人三千。”
    他说:“不会被发现吗?”
    林权说:“你放心,不会的,矿场上死人不是常有的事?你当那高工资是白拿的啊,那是命换的!而且,我们那是黑矿场,就算被发现了,也没人敢报警的。”
    他答应了。
(三)
    他跟儿子告别后就进了城,进城的第一件事,林权不是带他去矿上,而是带他去了酒馆,然后又去了歌厅,带他玩了一圈后才去了矿上。
    他说:“林权,你为什么要带我一起?”
    林权笑道:“那不是心疼我的好哥哥嘛。”
    他说:“你不用骗我,我知道没那么简单,你放心说,我既然来了,就不会中途退出。”
    林权说:“好吧,其实是最近我被警察盯上了,所以想让你去拉人。”
    林权将方法告诉了他,让他多在监狱外溜达,看到有那种老实的犯人出狱又没人接的,就是那种死了也没人在乎的人,就是好猎物,可以展开抓捕。他还会去骗一些进城务工的同乡,拿他们下手。这样,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钱了。
    一天,他遇到了翠翠,当时翠翠正在买菜。
    他走上前去,一把抓住了翠翠,“翠翠,你怎么在这里?”
    翠翠先是一惊,看到是平安的父亲后,脸露喜色。
(四)
    他们在一家餐馆坐下。
    翠翠说:“伯伯,您怎么在这啊?平安也来了吗?”
    他说:“没有,他在照顾他娘。”
    翠翠有点失望,“哦,那他现在还好吗?”
    他低垂着眼,“你走后,他整个人都像被掏空了一样。那你过得怎么样?”
    翠翠突然哭了起来,“他们家的是个傻儿子,我每天除了照顾他们那个傻儿子外,还要照顾他们夫妻俩,就跟个佣人一样。”说着,眼泪便流了下来。
    翠翠拿出一张全家福给他看,上面的每个人都笑的很开心,“伯伯你看,这就是我老公,丑死了,我现在好想平安啊。”
    他说:“那你现在跟我走,我带你回去。”
    翠翠摇了摇头,“不行,我走了他们一定会回来抓我回去的。而且,我不想再过那种苦日子了。”
    他说:“那怎么办?”
    翠翠说:“其实我们可以,害,还是算了吧。”
    他说:“我们可以怎样,你倒是说啊。”
    翠翠说:“如果他们死了该多好啊,这样,啊,不行,对不起啊伯伯,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。”
    翠翠的话看似无意之举,但却被他牢牢的记在了心里。他们又聊了半天,最后他送翠翠到楼下后,目送她上楼,他就静静地站在那,眼神充满着冷峻。
(五)
    林权催促他,“快下手啊,他可值三千呢。”
    他举着铲子,犹豫着,看着眼前这个已无还手之力的男孩,迟迟下不去手。
    男孩半睁着眼,向他求饶,“求求你,放了我吧,我死了,我妈妈就没人照顾了。”
    他闭上眼,嘴里不停的说着“对不起”,举着铲子的手也落了下来,重重的打在男孩的头上。
    半夜,他躺在床上,一声异响把他从床上惊醒。
    他看到一个人朝他缓缓走来,定睛一看,那人竟是平安。
    平安说:“爹,我好想你,好想翠翠。”
    他想上前抱住平安,“爹也想你,等爹赚到钱了就回来,还有翠翠,我也会带她回来的。”
    在他快要碰到平安的时候,平安突然消失了。
    “平安!”
    他猛的从床上惊起,原来是一场梦啊。
    这几天,他没有去矿上,而是整天待在翠翠家附近,他观察着翠翠婆家的人的作息和行程规律,虽然只见过一次他们的照片,但他已经记住了他们的脸,一颗邪恶的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,已慢慢开花 结果。
    这天,杨风迅的儿子下楼,正好被他看见了,他听翠翠说过,这个傻儿子一般不下楼的,今天却破天荒的下楼了,他想,如果这次再不下手,以后就没机会了。
    于是,他偷偷跟了上去,他跟着傻儿子走了一路,傻儿子先生去了花店,接着去了水果店,然后去了医院。过了半天,傻儿子出来了,他又接着尾随,但不知道为什么,傻儿子回去没按照原来的路线,反而走了人少的小路,看来老天爷都在帮他。
    他跟着傻儿子走进了小路,由于这次事发突然,他没带武器,只好用随身携带的安全绳将他勒死。
    傻儿子拼命挣扎着,很快便没了动静。
    儿子死后,杨风迅变得萎靡不振,他同样每天跟着他,寻找时机下手。
    一个晚上,杨风迅喝得酩酊大醉,下手的时机到了。
    他偷偷的跟着他,结果被发现了,他拿着刀砍向杨风迅,最终被反杀。
翠翠
    那天,我遇到了平安的父亲,突然想到了一个好法子,我可以利用他帮我杀了他们一家啊。我故意给他看了他们的照片,让他把我送回家。
    我去买菜时,看到了他,就躲在附近的一个菜摊旁,我知道,我的计划快要成功了。
    一天,我故意吃坏肚子住了院,我打电话给傻儿子,说我好想他,让他来看看我,说实话,那些甜言蜜语属实把我恶心坏了。
    可令我惊讶的是,他竟然安全的来到了我这,我难免有点失望。不过,转念一想,来医院的路上人那么多,老头怎么有机会下手呢?
    我便跟傻儿子说,你跑出来,母亲会担心的,我让他快点回家,走小路快点,没想到他照做了,而且老头子也把他给杀了。
    什么?如果老头子没杀怎么办?
   哈哈哈哈,那就没呗,我也没把所有的期望都给予在那个老头子身上,如果那个老头子杀了他们,那更好,让我少了点麻烦,如果他没有,那我就自己动手。
    其实我早就做好了计划,傻儿子的父亲有心脏病,但又喜欢抽烟,虽然抽得少,但是他在心烦意乱时肯定会来上那么一根的,所以,我只需要在他和他妻子间挑起矛盾,让他们俩相互争吵,这时他一定会来支烟,慢慢的也就会养成抽烟的习惯了。
    心脏病人可是万万不能抽烟的,吸烟可以促进动脉粥样硬化的进程,加重心肌缺血。所以这样长久下去,他一定命不久矣。
    而且他现在还在吃抗心绞痛的药,要是到时候我再引诱他吸根烟,那他离命丧黄泉就不远咯。
    不过,傻儿子的母亲挺健康的,暂时没想到什么好法子,目前只能靠食物来让她生病了。
    上学时正好听老师说食用海鲜和酒会引发痛风,所以我想等她得了痛风再下手,现在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吧。
    哈哈,等他们死光了,这家产就是我的啦,哈哈哈哈!哦,对了,这些想法我是无意间看书说的,叫什么“概率杀人”,不过,我可没杀人哦。
   
   
   

伤心 发表于 2021-1-30 23:54:48

发错地方了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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